感怀老井(散文)
张万强文/李庆方图
水是万物之源,有了水才有了生命。
在我记事时我们老家前门街就有一口老井,井不深有一丈五尺左右,是我们村二百多口之家唯一的一口吃水井。离村边的暴雨河近在咫尺,不足30米,这口井的水源多半是来自于暴雨河的渗水。
井桶均是用青石和顽石砌就,水质清纯而甘甜。井上安有铁制搅把式辘轳,辘轳上卷着鸡蛋粗细的麻绳,后面有两块青石板压轴,井台也是用青石垒起来的。这是过去传统使用的取水方式,水离地面也就丈余,阴雨天气水位高时伸手用水桶就能打上来,暴雨河涨水时,井里旳水就会咕嘟咕嘟翻涌着直接流向地面。
我家原来住在后门,离这里有一里许,路道也不好,是村西寨墙外唯一的一条又窄又小的沿河通道,我记事时挑水用的还是木制构担和木桶,又笨又沉重,小时候尝试过领不起来,俺家的水早先都是父亲和哥担的,挑水的时间集中在早起或晚上,生产队出工前或收工后,那时候俺家人多一天都得两三担水,每挑一次都要把家里的水冈存满为止。
用辘轳绞水的活儿,不仅需要力气更需要技巧。尤其是12岁一下的孩子们和60岁以上的老人,手脚不便,力气达不到的就不能干,弄不好绞到半拉就会滑朴碌,滑朴碌很厉害的,那些年因绞辘轳伤到胳膊腿的也不在少数。绞辘轳如果能顺势掌握住技巧的话就会省时省劲。世间事就是这样,处处留心皆学问那!
俗话说,庄稼活没啥学人家咋着咱咋着。其实不然,庄稼活里蕴含着很多学问哩!就拿挑水来说,一副钩担,两个水桶,挑起来至少也得五六十斤的重量,要的是掌握平衡,第一次挑水没有经验,弄不好就放偏,不仅会压伤了肩膀,走起路来东倒西歪,趔趔趄趄,甚至还得撂挑子、摔跟头,刺着碰着也不为怪。挑的多啦掌握住了技巧,边走还可以边换肩,连手都不用着,不仅走得快走得稳还少费力气。说这些话现在的年轻人很难体会到。
过去生产队开会没有固定的地方,多半是打游击,我们队过去是冬天进窑洞、夏天串大街、蹲井台,信息交流方式非常滞后,连个高音喇叭都没有,集体开会不是撞钟就是敲车脚。
我记得俺村水井旁有棵歪脖子树挂个铁车脚是当钟用的,敲起来声音清脆响亮,村民们只要听到声音,就会不约而同地闻讯而来,往往这时生产队就会在这里组织开会议事或进行上工前的工作分配,每到这时,队长就会站在井台上面连篇累牍的发号施令,情绪激动时还会说两句粗话,往往是对事不对人。
那些年老井旁上演了很多故事。期间,还听说村里有过两个媳妇,因生气想不开跳井寻短见的,多亏井水不深都被及时搭救了上来,每逢遇到这种情况,村里都要安排人清一次淤、淘一次井,要么大家会膈应上一阵子。
七十年代后期,我们后门的人嫌到前门挑水远,怕耽误功夫、费力气,干脆就在村西暴雨河边村旁挖个蓄水池,就地取材用河卵石砌着,让河水渗进去饮用。当时的暴雨河水清澈透明还没有被污染,池子里的水质自然很好,同井水一样的口感纯正。要比现在城里的水好喝得多,水势浅得一伸手或用构担把桶放到水池里一摇摆就能把桶给灌满。这样一来不仅省去了一半的路程和力气,而且还节约了时间。从此,我们后门的人才很少去讨扰前门的老井啦。
别小瞧了吃水那点事,离了什么都可以,离了水还真不行。一家一户每天的吃喝拉撒、洗洗涮涮用量还真不小。
七十年代末,八十年代初,随着天气的干旱,雨水的减少,加之矿山开发力度的不断加大,暴雨河开始逐渐断流。偶尔有水也是从煤矿底下抽上来的又黑又脏的煤水。
我们家当时由于姊妹们多,老宅地方小实在住不下了,无奈逐级通过大队和公社逐级申请,在紧临村子鸡叨猪拱的河湾地打了一处宅子,一家人在不影响集体出工的情况下,找人帮忙,扒明起早,趁月亮地,拉土確墙、脱坯等,加班加点,请匠人、找帮工,先后盖起了三间土上房和两间小厦房,来不及圈院墙就从老家搬了出来。
新打宅基地距村里的老井很近不足50米,正应对着俺家的房子。从此我们家又吃起了老井的水。从那时候开始我已经读初中啦,遇上家人忙,慢慢接过了家里挑水的担子。不过那时的挑水工具已经改进啦,有木桶换成了铁桶,不再那么沉重。但这口井随着天气的日益干旱,村上游周边矿山的开发,水质急剧下降,水量变得越来越小而且浑浊苦涩,难以满足村民们的用水需求。不得已开始用架子车、水桶,到来回足有四里开外的妙水寺去拉水。拉一次水少说也得耗费几个小时的功夫,不仅费力还费时,这样的日子是十分难熬和令人无奈的。
七十年代后期,国家地质钻探队经过历时多年对盆窑村北长虫山、暴雨山一带的地质勘探,确定这一带地下储藏有大量的原煤,当时被称之为中原第二大煤田。于是便有人看到了我们村旳商机,开办了盆窑煤矿,井口经过选址决定建在我们村我们队的地盘上。我们队也抓住这一机会,利用煤矿的承包款,请来勘探队测量,找来钻井队施工,决定打一口深水井,一来可以解决群众的吃水问题,二来可以解决我们队的农田灌溉问题。
好事多磨。为打成这口井,还真费了不少事,听说打到了石头上,汝阳县钻探队的钻探头都弄坏了几个。但几经波折和努力最终还是变成了现实。
井打成后,村里通过配套建起了水塔、水池,架起了水管,水塔上那四个”富民水塔”的大字还是村长让我给刻上去红漆漆的。当时我还把队里兴修水利的事在县乡广播站、平顶山广播电台进行了新闻报道。
我们队从此再也不用外出找水吃啦,守在家门口就可以吃上优质的清泉水,而且彻底改变了我们队庄稼望天收的不利局面,使村周围的大部分农田得到了有效灌溉,进而还把水引到了村西三四里外的农田进行灌溉。一举改写了我们队花钱靠救济,吃粮靠统销的贫穷落后历史。
这口井就打在我们村东又新打的宅基羊圈地边上,我新打得宅基地的东侧。当时的水井只有50米,水量特别大,四寸泵一天一夜都抽不干,水质特别的甘润清甜。
我和老婆是年结的婚,年同父母分家后,我在新宅基地盖了四间对面厦子和平房,用確板墙简单围了个院子就搬了进来。年我撇下老婆孩子已经离开村子到汝州城工作啦,家里吃喝拉撒的事全承包给了妻子。多亏水井就在旁边吃水也不再成为难事。
年前后,梨园矿务局在我们村北长虫山脚下建起了长虹煤矿。我们村的人怀疑,我们队这口新打机井的水和长虹煤矿的水应该是同属一个水系的。没几年,随着煤矿的井越打越深俺队那口水井也被端了底,水位慢慢下降,没多久就干涸了。队里寻求煤矿帮助,又在紧挨的东沟打了多米的深水机井。而且各家各户兑钱通上了地埋管道用上了自来水。随之村里那口老井被彻底淡忘啦。从此彻底告别了祖祖辈辈依靠的那口老井。
往事如烟,岁月流年。处于对老井的特殊情感,每次回家我都想去看看那口老井。刚开始这口井并没有那么失落,附近住的村民时不时还会去用一两次,到后来慢慢的没水啦,但队里也没舍得毁坏,依旧保留着原样,只是把铁辘轳取下保存了起来,可随着用自来水时间长啦,人们却把它当作累赘和多余给无情的拆除啦。
年我到过洛阳的倒盏村,今年我先后去了郑州的西泰山、汝州的王湾等几个民俗村,发现他们的老井要么得到了恢复,要么保存的非常完整,不免觉得很亲切,同时也产生出了很多感慨。
庚子中秋,我再次回到老家,顿生想看看老井的念头,遗憾的是,村里的一拉溜青石台阶、高门楼、四合头深宅大院,气派的古建老房子已所剩无几,昔日那口老井却早已不复存在。
站在老井留下的废墟上,笔者不免觉得有些伤感,顿觉五味杂陈。但这恐怕就是历史,一段永远也回不去的历史。
老井虽然没有啦,但它却成了故乡人永远也抹不去的美好回忆,留下的是故乡人终生难忘的情怀。老井,虽然已经远去,但它留给我们这代人的恋想将始终不灭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