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汉王朝：鲁王破壁见经书，相如使蜀立奇功
话说汉武帝兄弟共有十三人，皆封为王，临江王刘阏早死，接封为故太子刘荣，被召自杀；江都王刘非，广川王刘越，清河王刘乘亦先后病亡；尚有河间王刘德，鲁王刘余，胶西王刘端，赵王刘彭祖，中山王刘胜，长沙王刘发，胶东王刘寄，常山王刘舜，受封就国，并皆无恙。其中，要算河间王刘德为最贤德，修学好古，实事求是，尝购求民间遗书，不吝金帛，因此，古文经籍，先秦旧书，俱由四方奉献，所得甚多；平时讲习礼乐，被服儒术，不敢妄为，必循古道。元光五年（公元前年），入朝武帝面献雅乐，对三雍宫（辟雍，明堂，灵台），对字联属下文。及诏策所问三十余事，统皆推本道术，言简意赅。武帝甚为嘉叹，并饬太常就肄雅声，岁时进奏。已而，刘德辞别回国，得病身亡，中尉常丽，入都讣丧，武帝不免哀悼，且称刘德身端行治，应予美谥。有司应诏复陈，援据谥法，谓聪明睿知曰献，可即谥为献王，有诏依议，令王子刘不害嗣封。河间献王，为汉代贤王之一。
河间与鲁地相近，鲁秉礼义，尚有孔子遗风，只鲁王刘余，自淮阳徙治，不好文学，只喜宫室狗马等类，甚且欲将孔子旧宅，尽行拆去，改作自己宫殿。当下亲自督工，饬令毁壁，见壁间有藏书数十卷字皆作蝌蚪文，鲁王多不认识，却也称奇。嗣入孔子庙堂，忽听得钟磐声，琴瑟声，同时并作，还疑里面有人作乐，及到处搜寻，并无人迹，惟余音尚觉绕梁，吓得鲁王刘余毛发森竖，慌忙命工罢役，并将坏壁修好，仍使照常，所有壁间遗书，给还孔裔，上车自去。相传遗书为孔子八世孙之子孔襄所藏，就是《尚书》《礼记》《论语》《孝经》等书，当时欲避秦火，因将原简置入壁内，至此才得发现，故后人号为壁经。毕竟孔圣有灵，保全祠宇。鲁王刘余经此一吓，方不敢藐视儒宗。但旧时一切嗜好，相沿不改，费用不足，往往妄取民间。亏得鲁相田叔，弥缝王阙，稍免怨言。田叔自奉命到鲁，便有人民拦舆诉讼，告鲁王擅夺民财，田叔佯怒道：“王非汝主么？怎得与王相讼！”说着，即将为首二十人，各笞五十，余皆逐去。鲁王刘余得知此事也觉怀惭，即将私财取出交与田叔，使他偿还人民。田叔道：“王从民间取来，应该由王自偿。否则，王受恶名，相得贤声？窃为王不取哩！”鲁王依言乃自行偿还，不再妄取。独逐日游畋成为习惯。田叔却不加谏阻，惟见鲁王出猎，必然随行，老态龙钟，动致喘息。鲁王刘余却还敬老，辄令他回去休息。他虽当面应允步出苑外，仍然露坐相待。有人入报鲁王，鲁王仍使归休终不见去。待至鲁王猎毕，出见田叔，问他何故留着？田叔道：“大王暴露苑中，臣何敢就舍？”说得鲁王难以为情，便同与载归，稍知敛迹。未几，田叔病逝，百姓感他厚恩，凑集百金，送他祭礼。田叔少子田仁，却金不受，对众作谢道：“不敢为百金累先人名！”众皆叹息而退。鲁王刘余也得优游卒岁，不致负愆。这也是幸得田叔辅导有方，所以保全富贵，颐养终身哩。叙入此段，全为田叔扬名。
汉武帝因郡国无事，内外咸安，乃复拟戡定蛮夷，特遣郎官司马相如往抚巴蜀，通道西南。先是王恢出征闽越，曾使番阳令唐蒙慰谕南越，南越设席相待，肴馔中有一种枸酱，味颇甘美（草名，缘木而生，子可作酱）。唐蒙问明出处，才知此物由牂牁江运来。牂牁江西达黔中，距南越不下千里，输运甚艰，如何南越得有此物？所以刘蒙虽知出处，尚觉怀疑。及返至长安，复问及蜀中商人，商人答道：“枸酱出自蜀地，并非出自黔中，不过土人贪利，往往偷带此物，卖与夜郎国人。夜郎是黔中小国，地临牂牁江，尝与南越交通由江往来，故枸酱遂得送达。现在南越屡出财物，羁縻夜郎，令为役属，不过要他甘心臣服，尚非易事呢。”唐蒙听了此言，便想拓地徼功，即诣阙上书，略云：南越王黄屋左纛，地东西万余里，名为外臣，实一州主也。今若就长沙豫章，通道南越，水绝难行。窃闻夜郎国所有精兵，可得十万，浮舰牂牁，出其不意，亦制越一奇也。诚以大汉之强，巴蜀之饶，通夜郎道，设官置吏，则取南越不难矣。谨此上闻。
武帝览书，立即允准，擢唐蒙为中郎将，使出使夜郎国。唐蒙多带缯帛，调兵千人为卫，出都南下。沿途经过许多险阻，方至巴地筰关，再从筰关出发，方才入夜郎国境。夜郎国王，以竹为姓，名叫多同，向来僻处南方，世人号为南夷。南夷部落，约有十余，要算夜郎最大。素与中国不通闻问，所以，夜郎国王坐井观天，还道是世界以上，惟我独尊。后世相传夜郎自大，便是为此。及唐蒙入见，夜郎王竹多同得睹汉官威仪，才觉相形见绌。唐蒙更极口铺张，具说汉朝如何强盛，如何富饶，又把缯帛取置帐前，益发显得五光十色，锦绣成章。夜郎王见所未见，闻所未闻，不由的瞠目伸舌，愿听指挥。唐蒙乃叫他举国内附，不失侯封，并可使竹多同子为县令，由汉廷置吏为助。竹多同甚喜，召集附近诸部酋，与他说明。各部酋见汉缯帛，统是垂涎，且因汉都甚远，料不至发兵进攻，乃皆怂恿竹多同，请依唐蒙之约。竹多同遂与唐蒙订定约章，唐蒙即将缯帛分给告别还都。入朝复命，武帝闻报，遂特置键为郡统辖南夷，复命唐蒙往治道路，由僰道直达牂牁江。唐蒙再至巴蜀，调发士卒，督令治道，用着军法部勒，不得少懈，逃亡即诛。地方百姓，大加惶惑，遂至讹言百出，物议沸腾。
事为武帝所闻，不得不另派妥员，出去宣抚，自思司马相如本是蜀人，应该熟悉地方情形，派令出抚，较为妥当。于是派司马相如赴蜀，一面责备唐蒙，一面慰谕人民。司马相如驰至蜀郡，凭着那粲花妙手，作了一篇檄文，晓谕各属，果得地方谅解，渐息浮言。可巧西夷各部，闻得南夷内附，多蒙赏赐，也情愿仿照办法，归属汉朝，当即与蜀中官吏通书，表明诚意，官吏自然奏闻。汉武帝正拟派使臣调查，适司马相如由蜀还朝，正好问明原委。司马相如奏对道：“西夷如邛莋，冉駹，并称大部，地近蜀郡，容易交通，秦时尝通道置吏，尚有遗辙。今若规复旧制，更置郡县。比南夷还要较胜哩。”武帝甚喜，即拜司马相如为中郎将持节出使，令王然为副，分乘驿车四辆往抚西夷。
此次司马相如赴蜀，与前次情形不同。前次官职尚卑，又非朝廷特派正使，所以地方官虽尝迎送，不过照例相待，没甚殷勤。到了此次出使，前导后呼，拥旌旄，饰舆卫，声威赫濯，冠冕堂皇。一入蜀郡，太守以下，俱出郊远迎，县令身负弩矢，作为前驱。道旁士女，无不叹羡，就是临邛富翁卓王孙，亦邀程、郑诸人，望风趋集，争献牛酒。司马相如尚高自位置，托言皇命在身，不肯轻与相见。卓王孙等只好恳求从吏，表示殷勤。司马相如才不便却还牛酒，特使从吏向他复报，全数收受。卓王孙还道司马相如有情，竟肯赏受，自觉得叼受光荣，对着同来诸亲友，喟然叹息道：“我不意司马长卿，果有今日！”诸亲友齐声附和，盛称文君眼光，毕竟过人。就是卓王孙拈须自思，也悔从前目光短小，未知当筵招赘，以致诸多唐突，不但对不住相如，并且对不住自己女儿！并非从前寡识，实是始终势利，故先后不同。于是，顺道访女，即将卓文君接回临邛。昔日当垆，今日乘轩，也不枉一番慧眼，半世苦心。褒中寓贬。卓王孙复分给家财，与子相等。红颜有幸，因贵致富，司马相如亦得为妻吐气，安心西行。及驰入西夷境内，也是照着唐蒙老法，把车中随带的币物，使人带去分给西夷。邛莋、冉駹各部落，原是为了财帛，来求内附。此时既得如愿，当然奉表称臣。于是拓边关，广绝域，西至沫若水，南至牂牁江，凿灵山道，架桥孙水，直达邛都。共设一都尉，十县令，归蜀管辖。规画已毕，仍从原路回蜀。
蜀中父老本谓司马相如凿通西夷，无甚益处。经司马相如作文诘难，蜀父老始不敢多言。卓王孙闻相如归来，急将文君送至行辕，夫妻相见，旧感新欢，不问可知。司马相如遂挈卓文君至长安，自诣朝堂复命。武帝大悦，慰劳有加，司马相如亦沾沾自喜，渐有骄色。偏同僚从旁加忌，劾他出使时私受赂金，竟致坐罪免官。司马相如遂与卓文君寓居茂陵，不复归蜀。后来武帝又复记着，再召为郎。偶从武帝至长杨宫射猎，武帝膂力方刚，辄亲击熊豕，驰逐野兽，司马相如上书谏阻，颇合上意，乃罢猎而还。路过宜春宫，系是秦二世被弑之处，司马相如又作赋凭吊，奏闻武帝。武帝览辞叹赏，因拜司马相如为孝文园令。既而武帝好仙，司马相如又呈入一篇《大人赋》，借谀作规。武帝见相如文，往往称为奇才。才人多半好色，司马相如前时勾动卓文君，全为好色起见，及文君华色渐衰，相如又有他念，欲纳茂陵女为妾，嗣得文君“白头吟”，责他薄幸，方才罢议。未几，消渴病发，乞假家居，好多时不得入朝。忽由长门宫遣出内侍，带送黄金百斤，求相如代作一赋。相如问明来使，得悉原因，免不得挥毫落墨，力疾成文。（本篇完）